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使人称硬汉的河北省秦皇岛市公安局党委委员、刑警支队支队长张岩不得不放下心爱的工作。经医生诊断，他罹患胰腺癌，且已有扩散的迹象。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身体消瘦了20多公斤。
“不，我不能倒下。现在正是扫黑除恶的关键时刻，还有许多案子要研究，和大伙聊聊手头上的案子，能让自己暂时忘记疼痛。”9月18日11时，在秦皇岛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会议室，张岩接受记者采访时，脸色有些苍白，不时用左手揉着肚子缓解疼痛。“生命是宝贵的，只要活一天，就要好好干一天。这辈子一直在和犯罪嫌疑人斗，现在我还要和病魔这个对手斗一斗。”他语气坚定，丝毫没把自己当病人。
从一名普通刑警到走上领导岗位，张岩在刑侦战线已摸爬滚打30年，先后荣立个人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二次、三等功七次，还曾荣获秦皇岛市“2003-2005年度劳动模范”、第九届秦皇岛市十大杰出青年、河北省第三届燕赵名探、河北省优秀人民警察等荣誉称号。
“一米八五的大个子，走起路来呼呼带风，办起案子来头脑清楚，关键时候几天几夜不休息，小伙子天生就是个当刑警的料。”刑警支队原副支队长张学忠记得，20多年前还在北戴河分局工作时，他就和张岩认识了，当时大家都对这个从中国刑事警察学院刑事侦查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刮目相看。“多起疑难案件，都是张岩一点一点‘啃’下来的。”在秦皇岛市公安局，很多人都清楚，每个重大刑事案件的侦破现场，都有张岩的身影。张岩说，只有现场才是破案的源头。2004年4月9日，秦皇岛市海港区发生一起车主和车辆失踪案件。时任刑警支队副支队长的张岩，指导海港分局开展地毯式摸排走访。两天后，警方在一个铁路涵洞内找到了受害车主的尸体。“破不了案对不起被害人，更对不起身上的警服警徽。”张岩始终保持冷静的头脑，在现场多次勘查后，提出破案先找车的思路，并安排有关人员搜集信息，很快掌握了赵某曾经公开表示对失踪车辆感兴趣这一线索。案件找到了突破口。张岩带领办案民警兵分两路，一边找车，一边排查赵某的情况。5个月里，他带领刑警队员风餐露宿，辗转黑龙江、北京等地，行程8000余公里，最终，在黑龙江鸡西找到了失踪车辆，在浙江杭州将犯罪嫌疑人擒获，告慰了被害人在天之灵。真佩服！一起共事的战友们心里有一笔账。刑警支队副支队长蒋立庄记得，在2005年的一起案件中，张岩的分析让大家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案件中，被害人在自家屋子里被烧死，张岩经认真观察冷静思考，坚定地认为是自杀，因为现场密闭，没有破坏痕迹。经法医鉴定，被害人系生前吸入大量烟雾窒息死亡。这下，大家都惊讶了，“他和技术人员一样厉害。”2011年4月12日，抚宁县大新寨镇大石窟村集体林和渤海林场平市庄作业区发生火灾。为准确判定起火原因、案件性质，经专家组对火灾现场反复实地勘查，最终认定了起火系人为造成。秦皇岛市公安局专案组随即展开侦查，多个重点嫌疑对象被逐一排除后，案件侦办工作一时陷入僵局。“没别的办法，我们肯定有疏漏的地方，把所有的嫌疑对象再重新翻一遍！”危急时刻，已经是支队长的张岩临危受命，亲自上阵，一个一个地筛查，连续三天三夜梳理后，他发现大石窟村村民杨某的嫌疑不能排除——此人旁证集中，且数名村民反映，着火之前此人曾经上山活动过。重新讯问杨某！按照家庭环境、心理动态分析，张岩在仔细调阅了讯问笔录、审讯录像之后，采取了柔性审讯策略，唠家常、讲感情，抓住杨某的心理弱点，拉近距离，争取信任，终于摧毁了杨某的心理防线，交代了在燎地边时不慎将山林引燃的犯罪事实。
“黑恶是压在群众心口的一块大石头，擒贼必须先擒王”
排查涉黑恶线索1098条，已办结1091条，办结率达99.4%；破获刑事案件573起，打掉涉黑团伙12个、涉恶团伙52个；抓获团伙成员655名，移交纪委监委处理16人，查扣大量涉案资产……近三年来，取得这些扫黑除恶战果，张岩功不可没。“一上案子就要连轴转，十几天二十天回不了一次家是常事儿。”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民警李伟说起这两年工作中的辛苦付出，很有感触，“张支队和我们一样，一直超负荷运转，他从不叫苦叫累，一直咬牙硬挺着。”在侦办黑恶案件时，遇到困难和阻力，办案民警首先想到的就是张岩。“他是我们办案的‘主心骨’。每当侦办工作走入困境时，他总是能用自己的经验和行动带领大家打开新的思路。”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大队长辛克坚说。2018年4月，群众举报，称青龙县的李某、佟某等人涉嫌多起重大刑事犯罪。张岩立即组织民警展开侦查，初步确定了这个涉黑犯罪组织开设赌场、非法采矿、以暴力手段获取高速工程供料的犯罪事实。然而，该组织在当地活动猖獗，很多受害人敢怒不敢言，调查取证工作遇到重重障碍。
“黑恶势力是压在群众心口的一块大石头，擒贼必须先擒王。只有先将潜逃的头目抓获，才能打消群众心中的顾虑。”张岩给出的新思路，让案件侦办取得突破。随着犯罪嫌疑人李某被抓获，群众的举报材料也像雪花一样纷至沓来。10个月后，这个涉黑犯罪组织被打掉，警方破获各类刑事案件40余起，依法查封房产、汽车、涉案人员投资股权、债权等。工作千头万绪，但每起案件的基本情况都会被张岩熟记在心。所以每次在案情分析会上，他的建议总能给出最清晰的脉络，让办案民警茅塞顿开。“在我们看来，有些工作让别人去做就行，但是他心里放不下，案子一天拿不下来他就一天不松劲。”卢龙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彭志敏曾多次和张岩一起办案，在2020年侦办的一起涉黑案件即将收网时，还曾多次向张岩汇报案件进展情况。
“那天打电话，他没接，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后来听到了他身患重病的消息，真没有想到。”让彭志敏意外的是，时刻牵挂案情的张岩从医院给他打来电话询问案件情况。得知案件顺利收网，张岩放心了，长长地在电话里舒了一口气。
在河北省秦皇岛市公安局，大家都知道张岩说话办事很硬气。硬在哪儿？硬在没有他破不了的大案要案、没有他抓不到的犯罪嫌疑人、没有他啃不下的“硬骨头”。不过，在与形形色色的犯罪嫌疑人较量中，面对金钱和各种利益的诱惑，他始终坚守底线、不为所动，更是硬得出了名。“每一起案子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确保每个案子每个环节都经得住考验，把案子办得公公正正，自己得干干净净。如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切都白搭。”张岩说。不为关系所惑，不为人情所困，不为金钱所诱，正是张岩30年刑警生涯的真实写照。“任何时候都要走正道，不能走歪道。”张岩时常想起父亲生前的教诲。
张岩的父亲是一名部队离休干部，对子女教育很严。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后，张岩把“忠诚、勇敢、正直”作为自己的人生信条和不变的誓言。走上支队领导岗位后，他把这六个字装上镜框，挂在办公室最醒目的地方，时时警醒鞭策自己。回想这些年办过的一桩桩案子，张岩坦言：“我们手中的权力是党和人民赋予的，只能用来维护法律的尊严，面对违法犯罪行为，要敢于亮剑，才是刑警应有的本色。”令张岩困惑的是，在办理案件时，总有说情者通过各种关系打招呼，有的嫌疑人家属拿着装满高档香烟的箱子甚至塞满钱的袋子多次找到他，让他在办案时高抬贵手。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张岩气就不打一处来。熟悉张岩的人知道，他不是不缺钱，每月还有5000元的房贷要还。“一旦吃了不该吃的，收了不该收的，不出事才怪呢！”张岩说。比张岩年长10岁的亲哥哥，在秦皇岛上班，是一名普通的工人，家境也不是很好。张岩除了每年在经济上为哥哥家里提供点帮助外，没有用自己的权力为哥哥办过任何事。哥哥非但没有埋怨，反而非常理解弟弟。兄弟俩见了面，哥哥总是提醒弟弟：“要听父亲的话，你的身份不一样，可不能什么人都交往啊！”即便如此，也免不了有人求他找弟弟说情，他总是一口回绝。“我非常感激哥哥，从来没给我添过麻烦！”张岩告诉记者。2018年年初，秦皇岛市公安局扫黑专案组收到一封举报信，几名被举报人在某县公安局担任要职，曾和张岩一起共过事。就在摸排过程中，被举报人也得到了风声，通过各种方式找张岩说情。作为曾经的同事，张岩很是同情，也很痛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在情与法的天平上，他知道哪头重哪头轻，没有丝毫违背自己的信条，将举报的内容一查到底。一次、两次、三次……张岩没有辜负父亲的教诲和家人的期望。被拒之门外的求情者无不感叹，他确实硬气。“他经常对我们说，抓人要谨慎，放人更不简单，每一个环节都必须有法可依，不论干什么，都是法律说了算。”刑警支队办公室副主任杨伟军说，严格执法、秉公办案是张岩对自己和民警的一贯要求。“他工作特别认真，率先垂范，虽然大家工作都很辛苦，但最后案子办得公正、准确，心里又都很踏实。”刑警支队原副支队长张学忠说。工作中，张岩经常利用召开支队党委会、每周例会、专案会等各种场合告诫民警，刑警的立身之本是“破案、抓人”，要脚踏实地做精做实各项工作，“干工作没有亏吃，不干工作什么时候都拿不到台面上，玩虚的、假的，甚至请客、送礼都没用，大家要讲忠诚、讲责任、讲公正。”刑警支队纪委书记王永华告诉记者，当上支队领导以后，张岩出差办案非常俭朴，住宿都是两人一间，他自己从来没有公款请客、公车私用等情况。在他的带领下，支队上下始终保持廉洁公正，没有出现过一起违纪违规事件。“在决定重大事项时，他从不搞一言堂，坚持集体商议，并做到决策公开、落实公开。”刑警支队政委陈德利说，在支队每周一次的例会上，都是先发通知后开会，决不事先划杠子、定调子，坚持有章可循、照章办事，不搞临时动议和变通处理。记者采访时了解到，张岩的朋友圈很小，平时也很少和社会上的人结交，虽然别人都认为他高傲不易接近，但是张岩说刑警就应该是这样的，“我可以因为公事儿去求人，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因为私事去找人。”得知张岩患病的消息后，刑警支队的民警们震惊了：这个每天坚持跑10公里的大个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因病休假的硬汉，怎么就病倒了？大家心里也清楚，为了工作，破获每一起案子，他都是在拼命啊!战友们记得，1995年10月张岩的女儿莹莹出生，妻子最需要丈夫在身边的时候，他分身无术，忙着侦办一起重大案件。2003年11月4日凌晨，张岩的母亲因病不幸辞世，他正在吉林省长春市抓捕持枪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为了不错失抓捕时机，他托付亲属料理母亲后事，强忍悲痛继续带队侦查追击。5天之后，他押解刚刚抓获的涉案主要嫌疑人凯旋后，回到家中跪在母亲的遗照前面，泪如泉涌；战友们记得，这些年没见他请过假，每天到办公室最早的是他，下班离开最晚的也是他。所以，他办公室的门都是开着的，支队里谁有事都是推门就进，他们都知道支队长肯定在；战友们记得，今年以来，张岩经常感觉腹部疼痛，在开会的时候总是不时地用左手揉着肚子。没太在意的他只当是普通的胃病，自己到医院开了点中药，工作却一天都没有耽误……“战绩很多，荣誉很多，但这些年他从来都不愿意宣传自己，很少接受媒体采访。”刑警支队一大队副大队长张金丰和张岩都是中国刑事警察学院毕业的，共事13年，“这些年，我太了解他了，秦皇岛发生的大要案他都参与侦办了，很少有破不了的案子。他一直都是我眼中的标杆，是心中的偶像，我更把他看作秦皇岛刑警的一面旗帜。”30年来，张岩把全部身心和精力都奉献给了他挚爱的刑侦事业，给家人留下的是太多的亏欠和没有兑现的承诺。其实，在张岩的心里，是非常爱这个家的。只是刑警工作的特殊性，使他难以兼顾两头，甚至女儿都大学毕业了，他竟然不知道女儿学的是什么专业。在银行工作的妻子高云第一时间得知他患癌的消息后，感觉就像天塌了一样。那天在医院，听到医生要求张岩住院化疗的建议，泪流满面的妻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多年恩爱夫妻，她只得听从张岩的意见，选择暂时保守治疗。“我是一名警察，现在正是扫黑除恶的关键时刻，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任务，很多没有交接的工作，能不能等到国庆节后再来住院？”为张岩治疗的医生也被感动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病人，最后拗不过，只给开了点口服的化疗药物和止疼药，让张岩疼得受不了时就吃一片。从一名普通刑警到业务骨干，再到支队领导，30年警察生涯，张岩选择一直战斗在刑侦战线，期间也曾有多次升职机会，但是张岩每次都明确表示不想离开刑警工作岗位。“这辈子就认定这一行了！本来想着还能干满40年，现在看来可能实现不了了。”记者采访即将结束时，张岩眼圈红了，哽咽地说，“从一片初心到一生恒心，我对刑警工作的热情激情从来没有减退，即使到了生命最后一刻，我要留下最勇敢的身影，让大家看到我们人民警察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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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秦明